【启深】一步之遥（6）
本期特邀嘉宾：社会你光哥
（六）
周一晨会，一如既往的剑拔弩张。
不过既然直系上司老毕不在，陈深也懒得听李默群那群手下耍宝，只一心翻着手里刚拿到的资料。
九门这次看上的地块在江北。江北，他把这两个字含在嘴里反复咀嚼，发现自己仍是无法将阅读继续下去，不由得叹了口气，用拇指按住眉心轻轻揉，一边在心里算了下时间——假如这周到那边去摸个底，那么应该……能赶得及在张启山回国之前回来？
正出神，会议室里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拉椅子收东西的声音，陈深抬起头一看，发觉原来是早会结束了。
他大概是最后几个离开会议室的人之一。出门的时候苏三省跟他并着肩，还叫了他一声“陈经理”。
陈深不太喜欢跟这人搭腔。部门新上任的经理人，基本上不是老毕的爱将就是李默群的亲信，很少有苏三省这种哪边都不算的。这人浑身上下还透着一股咄咄逼人之气，看着就是那种会把职场当战场、处处搅得乌烟瘴气的。
像今天这样主动过来找他说话，多半也绕不开什么坏消息。果然，陈深还没开口，苏三省就先笑着要跟他握手了，“陈经理，关于江北至诚的那块地，从今天开始咱们可能要相互指教了。”
这种规模的项目通常不会安排多过一个经理，更何况九门又一直是陈深在负责，听苏三省这么阴阳怪气地一说，他立刻疑惑起来：“你这话什么意思？”
苏三省笑笑：“看来陈经理还不知道，天宇集团也对那块地也表现出了十分积极的收购意向。今天他们的总裁项允杰先生就会过来我们这边签约，并将全权委托我的队伍为他们的收购提供协助。陈经理，您说，咱们这样，是算一种“协同效应”呢，还是应该算是内部竞争呢？”
项允杰？陈深心里浮起一阵讶异。按张启山之前的说法，九门跟至诚老早已经达成了私下的协定，这桩买卖也是铁板钉钉的事，这次找他去看也不过就是走个流程，怎么会半路杀出一个天宇集团？
不过，在面对苏三省的挑衅时，他还是必须尽量地保持平静：“我想我们身为第三方机构，还是应该保证工作的独立性。谁买到这块地，对你我个人和公司而言并没什么影响，你说是吗，苏经理？”
“噢……”苏三省还是微笑着看着他，“我可不这样认为。陈经理别怪我说话不好听，我认为像陈经理这样过于依赖一位客户的，在失去这位客户之后要付出的代价，可能会大得难以想象哦……”
“那就不劳你操这个心了，”陈深冷笑了一声，避开他向自己的隔间去，“我暂时不觉得我会面临这样的问题。”
如果说在苏三省面前他还能努力维持不屑，等回到自己的地盘，那心里头的火气就完全不想压制了。
他找到扁头劈头盖脸一顿臭骂，扁头也是一脸懵逼：“头儿，我我我我我也不知道苏经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啊……万万万万一是天宇通过其他途径跟至诚勾搭上了呢？”
“这件事情除了你和我之外没人知道！”陈深低声朝他吼了句，又往扁头桌子旁边一靠，抱怨起来，“要是让张启山晓得了，会怎么想我啊？”
“呃……”扁头愣头愣脑地瞪着他，“那头儿，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啊……”
陈深发完一通脾气，气稍微顺了点儿，也理智了点儿：“你赶紧收拾东西！再叫辆车！”
“哦，哦……”扁头一边应着一边掏出电话，摁了两下，又木愣愣地问他，“头儿，叫车，叫车去哪儿呀？”
陈深简直要被他笨死：“去江北啊！”
资本家们对商机总是有着超前的捕捉力。跨江大桥尚未正式通车，江对面的江北市就已经如此炙手可热。陈深在出发前就试图给张启山打过两个电话，都没打通，算算时差又不敢吵醒老毕，只能给他俩各发了一条消息作为“请示”。谁知一直等他到了江北城里，都没等到其中任何一位的回复。陈深黑着脸下车，拎包小弟扁头则跟在后头，一路上大气也不敢出。
至诚是间本地起家的地产公司，背后的大股东名叫刘子光。这位姓刘的是个土生土长的江北人，在这地方也算是称霸多年了。早年发家时他名下的产业多为服务行业，什么餐饮物流休闲安保之类都有涉猎，后来规模做大了，自然是哪里有钱往哪里捞。
陈深在至诚的会客室里等了一下午，倒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“一流的服务”。但除此之外，他连一个来接待的公司高管都没见到，更别说什么大股东。
被冷落到天黑的时候他内心的急躁已经到达了顶点。再想到给张启山打了几十个都没打通的电话，更是忍不住要生气——平时聊骚都没见他关过机，现在到嘴的肥肉就要被别人叼走了，这人倒玩起了失踪！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。
所幸皇天还算是没负有心人，就在他快要放弃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，会客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。
一个披着西装外套的男人闯进来。陈深观察到他里面穿的是件简单干净的棉白T。
只是这人皮肤黝黑，棉T又紧紧箍在一身彪悍的肌肉上，显得颇有些凶狠。
他睨了陈深一眼，直截了当便问：“你就是张启山的人？”
陈深眨眨眼，愣了五秒，然后点了点头。
第一次见面，一顿酒自然免不了。这个刘子光看起来是个爽快人，领着陈深他们到了自家开的酒吧，请他们坐了，又叫上来几盘小食，跟两瓶酒。
一开始，扁头还很识相，自告奋勇地给陈深挡酒。只不过凭他那点的战斗力，被灌趴下也就是三杯酒的事儿。果然，还没到十分钟，这小子就仰在沙发上打起了呼噜。而解决刘子光的这项重任，也重新落回到了陈深的头上。
陈深盯着面前刘子光倒给他的那杯东西：透明的一小杯，泼了点在桌上，是白的。
刘子光人长得狠，话也不多，开口就是干：“有缘相识，以后就是兄弟！来！”
陈深硬着头皮，跟着他举起酒杯。
一杯下肚，那股辛辣的味道几乎能烧穿他的胃部，刘子光的表情却好似只喝了口白开水，还又给他满上了一杯，搂了下他的肩膀，把酒杯塞回他手里：“兄弟，我看你跟我一样，是个斯文人，咱们今天也就不多喝，就一人一瓶！怎样？”
一瓶？光是一杯下去，陈深已经有些犯怵。要再这么喝下去，只怕他第二天醒过来，连自己是在谁的床上都不会知道……
正犹豫着，耳边忽然起了阵风，是一股力量猝不及防地抓住了他的手臂，把他往边上一拽。
眼见手里酒要翻，陈深下意识“诶”了一声，那只手立刻又放开了他，往他面前伸过来。
“……”
酒倒是没翻，就是酒杯被夺走了。陈深还没来得及回神，就听到刘子光在旁边惊呼：“哟，老兄，你不是在国外么？怎么今天就回来了？”
张启山往他们俩中间一坐：“才走一天，我老婆就说想我了，你说我能不回来吗？”
“哦，是嘛？”刘子光挑了下眉，感叹道，“看不出来你还挺疼老婆。”
这边陈深被张启山挤到一边，本来酒上头就有点晕乎，懵了半晌才意识到这位从天而降的救星原来是张启山，还是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区的张启山。
那边刘子光还在说着：“老兄，难得你来陪我喝酒，那我可得上点压箱货。”也大概是因为位置宽松了的缘故，张启山又往陈深这边挤了挤，直到跟他腿靠着腿。陈深坐在他的阴影里，不知怎地有点恍惚，伸手往他衣服上揪了下。
张启山立刻回头看了他一眼。对视的刹那间，陈深才被一阵狂乱的心跳拉回了现实。他连忙扭过脸往后面缩了缩，拉开一个礼貌又安全的距离，小声地问了句，“你怎么回来了？”
张启山没答，往他手背上摸了摸，令他又是一缩。
还好刘子光似乎并没有在留意他们这边的暗涌。他忙着朝背后的人示意，直到一只透明的大药酒罐被人端上来。里面泡的东西……光是看着都有些瘆人，刘子光却又拿了个更大的敞口玻璃杯给张启山：“老兄，这酒我自己泡的，强身健体。你多喝几杯，保管回去之后，嫂子爱你爱得不行！”
张启山笑了声，说那就多谢了，然后真的接了酒杯，跟刘子光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。其间的劝酒词，浮夸得让人不知说什么好，陈深也就只能一个人坐在边上，等他俩都尽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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