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雨明清

07.

 

 

邀请苏星宇代言的事意外地顺利。很快，雷厉风行的经纪人田心小姐就带着大明星本人来签了合同。隔了几天，又差人送来一个信封，里面是即将上映的苏星宇主演的青春片的电影票。何瀚拆都没拆，就让喋喋拿去销售部给苏晓晓。喋喋听到这个指令，心里立即浮起一层异样的滋味。他瞪圆了眼睛，不满道：“一张都不留啊？”

“不留啊。”何瀚专注于手里的文件。

“……”喋喋捏着信封的一角踌躇了会儿，忽然小声地说，“你还不承认你喜欢她。”

“什么？”何瀚没听清，撩起眼皮去看他。

“为什么你就不承认自己喜欢苏晓晓呢？”喋喋把信封往他桌上一甩，“你找苏星宇代言，还不是为了哄她高兴。”他心里还没有辨别清楚的未知情感又搅入了些酸涩的东西，翻江倒海，打乱了原本井然有序的情感系统，令他十分不快。

“……跟她有什么关系。”何瀚看了眼那个信封，苏星宇的照片印了一整面，正露着一排洁白的牙朝他笑，“你不是也做过市场调查，说他是合适人选吗？”

“那你还，还给她的通讯录存了照片，还留着她的简历，还老去她家附近的小甜草买蛋糕！”大侦探福尔摩斯喋说得振振有词，皱着眉眼，胸腔跟着一起一伏。他指住那个信封，“还有这个。”

“……”何瀚眯起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，沉默着没出声。他把指关节捏得噼啪响，“你再这么无聊，我就关机了。”

关机……

这两个字从天而降，莫名在喋喋心里砸出了一阵山呼海啸，打乱了他所有的数据包。他微张着嘴，说不出话来。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内存有些不太够用，整个系统都晕乎乎的，他没再说话，拎起信封就往门外走。

 

接下来的一整天，喋喋都没什么精神。何瀚叫他做什么，他就默默地做完，既不摸鱼也不撩骚。虽然中间算错了几个数字，被何瀚要求返工。其他时候，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，一动不动、呆滞地望着前方的空气。

何瀚倒是没什么变化，反正他平时上班也是如出一辙的严肃寡言。只有秘书林小姐偶尔进来送资料时，会被屋里的低气压吓得连高跟鞋也只能小心翼翼地踩。

等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，何瀚终于收拾了手里的东西准备回家。

“走吗？”他穿上外套，把围巾递给喋喋。

喋喋也不看他，裹上围巾，隔了老远跟在何瀚身后低着头走。

何瀚关上了灯，房间立刻陷入了一片黑暗。街对面的装饰灯变成了唯一的光源，透过玻璃墙照了进来。

黑暗中，喋喋听到了一声轻叹。

“你到底要我怎样呢？”何瀚说，声音好像隔了很远很远，“你说什么，就是什么吧。”

喋喋抬头。何瀚的背影就在前方，宽厚又稳重，只是轮廓有些许模糊。他抹了抹眼角，半晌小声嘀咕了一句，“我可以帮你，追她啊。”

何瀚明显是听到了，回转身来，“……你还会追人？”

“当然，我可是恋人设定的手机。”喋喋微微鼓起脸颊，“我可以教你啊。”

何瀚眼中映着缤纷的霓虹街灯，闪动着，“是么？”

“不信，明天我就可以示范给你啊。”

“今天。”

“啊？”喋喋愣了愣，然后应承下来，“今天就今天。”

 

事情这样发展，好像和喋喋phone预测的不大一样。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心头，在扯着他不断地说，不对不对，你不该是这个反应。

“呃，何瀚先生，”站在公司楼下，喋喋十分绅士地发出邀请，“请问你愿意，和我共进晚餐吗？”

“我愿意。”何瀚背着手，对他微笑。

喋喋表面上自信满满，其实心底多少有些忐忑。相处的这段时间来，一直是何瀚在照顾和迁就他。何瀚这个人，虽然看起来好像总是掌控着全局，其实特别细致和耐心。他会记得每一个细节，喋喋的一点点小爱好，总是会被他慢慢宠成习惯。而他自己……

喋喋想起预设的恋人模式的第一条准则——记住对方的饮食和生活习惯，不由有些小小的挫败感。

两人找了个环境幽雅的西餐厅，面对面坐下来。餐桌上点着真实的蜡烛，沙发椅也是欧式复古的造型。何瀚扶着红酒杯，静静地看着他，一幅由他做主的表情。

喋喋在他的目光下顶着巨大的压力，胡乱点了几个厨师推荐菜式。

一向自带话题的他好像哑火了一般，埋头摆弄盘子底下垫着的餐巾。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开口道，“邀请心仪的女孩吃饭，可以先和她聊聊喜欢的食物、电影、小说等话题，来寻找共同语言。”

“你喜欢什么电影呢？”何瀚温和地接话。

“我？”喋喋想了想，“我看过的电影还不多，大多还是苏星宇参演的。最喜欢的是那部探险题材的……哎等等，我们的设定是不是反了，应该我问你才对啊……”

何瀚笑笑，“行，那你问我。”

“你最喜欢吃什么？”

“萝卜糕。”

“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呢？”

“大概是一些老的喜剧片。”

“喜欢的颜色？”

何瀚犹豫了一下，“粉红色。”

“真的？”喋喋打量了下他的神色，看着不像是为了设定特意捏造的，在沙发椅里笑得滚来滚去。

两个人跟相亲似的聊了半天，喋喋笑弯了一双眼，完全忘记了这是一场演习。

直到要买单的时候，侍者递给他的账单才把他拉回了现实中。

他无辜地盯着何瀚看了五秒钟后，何瀚无奈，掏出了自己的信用卡放在了桌面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