I wish you all the best

【启深】愿赌服输 02

张启山x陈深


* 前文: 


(二)

 

这一晚上,陈深总共意外了三次。

他确实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踏进的赌场,却没料到会碰上张启山。长沙城下刚经历过一场激战,日本人虽然暂时撤回了新墙河北面,对这座重庆政府的最后屏障却无时不刻不虎视眈眈着。这个节骨眼儿上,张启山怎么会跑到上海来了呢?

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张启山的背影。亮如白昼的大厅里,赌客穿梭来去,其间不乏警惕的便衣保镖,或是含春卖笑的女郎,但谁也没法扯开他的注意力。他就像一只被牵了线的木偶,线的那段一举手一投足,他的世界便随之震动。

这一眼,他十足以为自己看了有一年那么久。

 

实际不过几分钟。也就是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,他像任何一个当机立断的职业特工那样,飞快地将心里的沙盘推平,堆砌出一幅全新的计划图。

假如能成功地把张启山变为这个计划的一部分,那整张图便好似打通了关键路线,瞬间变得鲜活生动了起来。

他听着自己逐渐加深的呼吸声,觉得自己从任务的执行者变为了一个上发条的人。

至于能不能成功,他得跟自己打一个赌。

出乎意料的是,像他运气这么烂的人,竟然也有赌赢的这一天。

冥冥之中,看不见的巨型齿轮完美地互相咬合住,已然缓缓转动了起来。

 

第二天下午,他坐在队部的办公桌前给怀表添油,仍然忍不住牵动嘴角。

这块怀表看起来跟几年前他还给张启山的时候几乎一样新。毕竟是长沙九门之首,养护起这些玩物来一定别有心得。当然也可能比那时候更新一些,他记不太清了,可能跟他把两人的合照剪成合适的形状、嵌进表壳里时差不多。不过肯定是比不上张启山刚买来送给他的时候了。阳光下面他打开那个盒子,那么亮的一道光从心底划过,唯一能与之比拟的大概只有当时张启山笑着看他的双眼。他这辈子也忘不了。


第三个意外,他没料到自己的酒量竟然糟到了这种田地。光是张启山贴在他的耳朵边说的几句话,就让他的耳根跟滚水里烫过一般烧了起来。这一醉,就醉了整整一天,心脏也是不大好,一想起来就狂跳,一直跳到暮霭沉沉,窗外的夕阳落下,期待随夜幕升起。

 

毕忠良走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瞅见他嘴角扬起的弧度,还有手里当宝贝一样捧着的金表,再瞥眼他大喇喇摊在桌上的一叠钞票跟两条小黄鱼,笑了一声,“赢钱了?”

陈深抬头,抿起嘴笑得更深,把两条小黄鱼往毕忠良的面前推,“还给你。”

毕忠良早就习惯了,反正借了就还,还完第二天还是来借,只等他把那把钞票挥霍完。

这时扁头来敲门说有人找,陈深立刻就站起来了,人模狗样地整了整夹克和领带,抓起了桌上的钞票,两眼放光地往外晃。

毕忠良每次看他这表情,就知道这个不成器的手下加兄弟又约了人跳舞,要不就是去赌,不由得又对着他的背影痛心地骂起来,陈深你也就这点出息。

 

陈深充耳不闻,他踱步来到队部的门口,不意外见到张副官,站得笔直但一脸不自在,一见他出来就恭敬地迎了上来。

院子外面停了一辆油光漆亮的黑色汽车,陈深笑起来,“是他让你来接我的?”

张副官点点头,然后又摇摇头。

55号的院子里蹲着一条德国黑背,是直属行动队养的,见过的世面不比陈深少。它对军统和G/D分子的气味尤其敏锐,素日里凶悍得很,此刻却紧紧盯着门口,尾巴垂着,嘴里发出畏惧又压抑的呜呜声。

张副官说,“佛爷他亲自来了。”

陈深顺着那条狗的视线,注意到了站在车子边上的张启山。他正穿着一袭和车身同色的呢大衣,没扣上,露出里面灰色的西装三件套,看见陈深走过来,立刻抽出插在西裤口袋的右手,为他拉开车门。

陈深笑着站定,学张副官的口气,“佛爷,应该我为你开门才对。”

“别废话,”张启山皱眉催促,“快上车。”

这地方的空气,陈深知道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呆的,于是优雅地弯腰上了车。果不其然,直到车子驶出极司菲尔路,张启山紧绷的肩膀才在他身边松了下来。

陈深大方地打量他的侧脸,倒还是熟悉的弧线,只是线条深刻沉稳许多。

“可见人还是会变的,”他靠着车后座翘起二郎腿,用手指磨蹭口袋里的怀表,笑着叹道,“要是以前的你,肯定会忍不住冲进去,打死几个算几个。”

张启山绷起嘴角,绕过这个话题,“接下来想去哪?”

陈深反问,“你想去哪?”

张启山说,“你平时晚上去哪儿?”

陈深想了想,“要不我请你吃饭吧。”

 

他们在沙逊大厦楼上的西餐厅坐了下来。

陈深中午忙着给几个队部里的队员剪头发,还没赶上吃东西,这时看见盘子里精雕细琢的大鱼大肉,立刻毫不犹豫地破坏起了它们的美感。

张启山依然选择威士忌,把一个酒杯子握在手掌心里转来转去。

陈深抬头,正撞上张启山牢牢盯着自己的眼神,连忙说,“你也吃啊。”

张启山问,“你要我帮忙的究竟是什么事?”

陈深嘴里鼓动地嚼着,眨了眨眼睛,“先吃,吃完跟你说。”

张启山继续开诚布公,“我知道那赌场是个日本人开的,他们手里新到了一批货,我就是追着那批货来的。”

“哦,”陈深又往嘴里塞一块肉,“实不相瞒,我也是想要那里面的一件东西。”随即抿了个油光光的笑容,“这么巧,那看来我找你帮忙是对的。”

张启山单手撑住下巴,注视着他眼睛里的光彩,“这么说你有办法了?”

“本来没有,”陈深放缓了消灭食物的速度,拎起餐巾抹了抹嘴,“一见到你,就有了。”

张启山把视线停驻在他抿出的酒窝上,表示洗耳恭听。

陈深煞有介事地说起来,“这座赌场戒备森严,你也看到了,上海现在的局势,也不适合跟日本人硬来。不过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据我所知,你说的这个日本商人,有个特别宝贝的女儿。这位小姐呢,对我们中国的文化呀还有古玩收藏之类的都特别感兴趣……”

“……”张启山劈过去一个严厉的眼刀,“你想都别想。”

“怎么了?”陈深挑起眉,眼中炯炯,“难道你对自己的魅力没有信心?”

张启山哼了一声,“你这么有信心,怎么不自己去?”

“我可不懂这些,”陈深苦恼地摇摇头,“你也知道的,我这个人心思不在这上头。况且人家小姑娘喜欢打麻将,我这人连牌都认不齐,”他又掏掏口袋,摸出来一个烟盒,打开,里头令人失望地空了,“再说,我还想在上海好好混下去呢。万一将来这姑娘缠上我,要我娶她,我可躲不起。”

他微微笑着,抬起下巴看向张启山,“但你就不一样了,你大可以带着她走,不喜欢的话呢,也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。”

“反正,这种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。”他颇有经验地说。

“你放屁。”张启山眼中热焰浮动,脸上线条紧紧绷起,眼色凌厉地回瞪着他。

跟这样的视线交锋,陈深不多会儿便败下阵来。他叹了口气,埋下头吃东西,还不忘遗憾地说,“最近局势不大稳定,赌场主这几天大概就要把他收藏的东西都运回日本去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会有别的办法的,”张启山硬梆梆地说,“你少出馊主意。”

陈深垂着视线,打量起了盘子里被浇了汁的一棵西兰花。

 

酒饱饭足之后陈深再次问张启山想去哪,张启山也仍然回答,“你平时去哪,我们就去哪。”

于是没办法,陈深只能带着他来到了米高梅舞厅。

这天晚上,他几乎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,跟熟络的不熟络的男男女女在舞池里玩了个不亦乐乎,而张启山始终坐在舞池边上的沙发里,也不追随着他,像是专门来欣赏这夜上海中的花花世界的。

米高梅永远都很温暖,陈深回到张启山身边时,额头上已经浮起了一层薄汗。

他被人劝着喝了两杯红酒,酒劲上头面色酡红,连步子都虚晃着,斜斜地往沙发扶手上一靠,垂下头贴着张启山耳朵,问他走不走。

“去哪?”张启山纹丝不动地坐着,偏过头看他泛红的脸颊,“是不是还要去赌钱?”

“不不不,”陈深摇摇手笑起来,沿着扶手滑坐到张启山身边,“不去了。”

他拉了拉自己的口袋,“身无分文,进都进不去。”

“你的钱呢?”

“刚才请你吃饭花光了啊。”他的动作带着喝多了的迟滞,微微眯起眼睛,脖子无力地一点一点,快要靠上张启山的肩膀。

“……”

“你借我点钱,”他还喃喃地说着,发出不满的鼻音,“我买不起烟了……”

张启山眉头紧锁了一晚上,这时突然眼皮一跳,猛地站了起来,抓起他摇摇欲坠无处支撑的手臂,厉声道,“你跟我回去!”

 
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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