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雨明清

20.

 

何瀚这个人，真的是非常不好说话的。

天气还冷的时候，有一天晚上，喋喋窝在沙发里看美食节目。到了半夜里，忽然不知怎么的就馋起了巧克力。谁叫他的云搜索能力太厉害，随便一个广告，也能让他浮想联翩。黑巧克力的清苦，牛奶巧克力的浓香，白巧克力的甜腻，不论哪一种，在嘴里化开时的感觉，甚是美妙。更勿论现在市面上那千奇百怪的口味，不同形状的巧克力包裹着榛果、杏仁、葡萄干、还有酒心。喋喋每一种都想尝过来，怎么吃都不嫌多。

喋喋往身边坐着的何瀚怀里拱，“何瀚，我想吃巧克力。”

何瀚按住他一颗乱动的脑袋，嗯了声，继续翻着手里的财经杂志，“明天给你买。”

喋喋一双手环上何瀚腰间，“我现在就想吃。”

电视里准点播起了晚间新闻，何瀚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：“这么晚了，外面冷。”

喋喋呼地抱紧他腰，“你怕冷吗？”

“别怕，我来温暖你！”

“……”何瀚把他扭得都松了的衣角拉了拉，重新遮好了腰间露出的那一小块。

就不再理睬他了。

喋喋温暖了他好一会儿，温暖得自己都犯起困来。

仍未吃到心心念念的巧克力。

他只能忧郁地站到了阳台上，和楼下的便利商店遥遥相望。

如此这般含情脉脉了没一会儿，何瀚就又来管头管脚，叫他回里面去。

喋喋回身望他，“从咱们家楼下走到便利商店，只要2分钟45秒。”

他的目光闪闪，甚是不死心。

何瀚皱着眉头，也是不动摇。

星座书上写的对，我们金牛座，固执着呢！

喋喋微微扬起头，撅起嘴，谁怕谁？

何瀚果然是怕冷的，两人才在冷风里吹了没几秒钟，他就一脸乌云。

心情预报说，主人要生气啦！

大少爷脾气的人生气了还直接动手，拦腰就把他的手机抱起来，往暖和的屋里走。

喋喋捶着他的背，“只许州官取暖，不许百姓想巧克力。”

何瀚一直把他抱到了玄关才放下来，然后肃着一张脸，给他穿大衣。他的耳朵尖儿都冻红了，被塞进了软软的帽子。再围上一条绒围巾，能露出来的就只剩一双圆碌碌的眼睛，和微翘的鼻尖。最后再戴上一副厚手套，就是全副武装了。

如果说喋喋phone有专用的钢化膜，何瀚估计也能给他搞来。

喋喋一点也不想变成钢铁侠的样子在外面走。这样倒是不会冷了，但也不会暖起来呀。隔着厚厚手套，他根本没法去抓何瀚的手。

臃肿的他跟棕熊似的迈了没几步，就气愤地拉下了手套。转而去拉何瀚的手指。

那里才是他能量的来源。卖火柴的小女孩渴望不灭的火焰，喋喋向往永动的能量。那力量透过指尖传递过来，可以沿着神经一直涌到心头上。只有这样，他才能清晰地感受到敲打着胸腔、跃跃欲出的心跳，才能觉得自己与何瀚无异，也是有血有肉有思想、真实地“活”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个人。

并且，最重要的是，只有有了生命，才能执着对方的手，诉说着一些特有的心情，比如，我喜欢你，我想你，我爱你。

他们把小小便利商店能找到的口味都拿了一块，店员打着瞌睡扫了好久的条形码。到最后喋喋还不满足地多拿了一块德芙，说：“这个我吃过，好吃。”

还没走过马路，他就急着掏出一块来吃。冬天的巧克力硬邦邦地，硌得人牙疼。喋喋phone的质量过人，把一块厚厚的巧克力咬得咯吧咯吧响。不一会儿，甜滋滋的味道就在他嘴里化了开来。他一边舔着嘴唇，一边苛刻地说，“这个牌子的不好吃，一点都不浓。三分，不能更多了。”

何瀚一手提着袋子，另一只手还要牵着他，十分不方便。在暗暗的路灯下面一眼看过去，喋喋的嘴角还沾上了一点。于是就扶住他的腰，凑过去亲自让他变干净。

喋喋的舌尖软得不得了，还带着一点坚果的碎屑和裹着它的巧克力酱，随便一圈就乖乖地贴上来。和他本人一样，不一会儿就抱着他的脖子，靠着他由他吻。

何瀚把被喋喋嫌弃的巧克力替他吃了个一干二净，连嘴边也只剩下水润的印记。

再望住他微红的脸颊。不是，挺香挺甜的嘛。

喋喋咕哝着，发肿的唇动了动，“下回，我自己做巧克力给你吃。”

也是这样吃吗？不用何瀚问，喋喋就又把唇凑上来。何瀚就忍不住再尝了一口，再尝一口，再一口。

谁也不明白，为什么他们一来一回，走了快半个小时。

喋喋认为，他自带的地图八成是不准了。

总之总之，事后总结起来，就是喋喋每次提出点什么要求，都要这样软磨硬泡手段施尽，何瀚才会将他那坚硬的壳呼拉开一点点缝，给喋喋确认一下，里面放着一个自己。

 

这回也是一样。喋喋只不过想去小甜草待两个小时而已，又不是什么陌生地方，也不是他一个人。何瀚却说什么也不允许。

喋喋和他拉锯战好几天，没有任何进展。有好几次都哄得他笑了。可只要一提出后续要求，那难得的笑意就立刻落败于紧皱的眉间，取而代之的是冷冷一声“不可以”。

看来这次，真是一点希望都没了。喋喋心中枉自嗟呀，如果自己真的是个人就好了，想去哪里都可以。

可是他只不过是一只手机啊，是他主人的所有物。

喋喋按着手里面的小型手摇磨，一边磨他买来的非洲可可豆，一边长吁短叹。

他磨完豆子，放完配料，想着歪七八糟不相干的事情，不知不觉把大半个晚上都搅和了过去。

他家支配欲十足的何大老板当然不放心，一路寻到厨房来。

喋喋搅着巧克力酱，伸出手指捞了一点，沾着尝了一口。

苦的！

不愧是他亲手磨的可可粉，太给劲。喋喋再舔了舔指尖，笑开了，“香。”

那浓郁的味道在春日的气温下，格外令人心痒。

就连很少被食物诱惑的何瀚，也不由食指大动。

他从后边靠了过去，伸手在那带着热度的酱碗里搅了搅，抹了一指的深棕。

喋喋侧过头，也好奇地想去看他尝巧克力的表情。

结果何瀚往前面逼近了半步，几乎要把他压到面前的台子上面。

喋喋哎了一声，低下了头。

何瀚把食指送到了他的唇边。

这是……要给他吃的意思。

喋喋犹豫着探出舌尖，抖了半天才凑到他指边，舔了舔。指腹的那块立刻就恢复了原本的颜色，闪动着他带来的光亮。

何瀚用另一只手撑住了台面，往他身上倾过去。他的呼吸就落在喋喋的耳后。他轻微地勾动了下手指，就推开了喋喋的唇齿。

喋喋下意识地吮了一记，满口的浓厚香醇。指尖抽出来的时候，还伴随着不高不低的嘬地一声。

没人说话的空空厨房里，这样的声响便格外明显。喋喋敏锐又聪慧的识别系统，瞬间给他匹配了什么熟悉的声音。处理器里害羞的那块就跟着工作了起来，给他整张脸都蒙上了一层红色。

何瀚就贴着他站，也不远，隔着衣料也能传递温度，也不近，没法感受那无比熟悉的身形线条。喋喋就转过身去，伸出手，拉过了何瀚的手指。上面模模糊糊的巧克力酱十分碍眼。他抬眼看了眼何瀚的神情，感应到的大约也是不太积极的情绪。连额头上那个浅浅的疤痕，都在灯光的投影下变得线条严厉起来。

喋喋握住何瀚的手，重新含住他食指。脸颊都鼓动起来，是舌尖在辛勤地工作。何瀚看他的眼神更深了一分，喷在他脸上的气息也灼人。他好似仍不满意，抵着喋喋的下巴，食指施了点力。

喋喋脸上的浅红慢慢变成了绯红，呜呜着要吐出他的手指。何瀚却不依不饶，又搅弄了几下。喋喋嘴角眼角都湿了，下意识地咬他。何瀚就在他腰里轻轻掐了几把。

喋喋很快就软了下来，往他怀里倒，还伸手去勾他的手臂。他自己的手上也沾着巧克力，在空气里停留了一会儿刚要凝固，又被升起的体温融得软软腻腻，抹得何瀚的白衬衫上都是。喋喋看在眼里，含糊不清地说着，“脏惹……”再用手掌蹭两下，“快特热……”

难为何瀚居然还听明白了。他抽回了自己的手指，双臂一使劲，浑身软绵绵的喋喋就坐到了台面上。何瀚撩起他的衣服下摆，在喋喋露出的小腹上揉了揉。

喋喋嘴上工作做得不到位，下场便是——连他自己身上也弄上了巧克力。

他的洁癖还未来得及发作，何瀚便俯下身去。

喋喋被肚子上又酥又痒的感觉惹得往后一缩，险些仰倒下去。

他胡乱用手臂去找支撑点。

春意盎然的厨房里，一声充满活力的咣当响。

整碗巧克力都翻了。

 

 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