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启山x陈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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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四十八)
孤儿院毕竟比不上公馆。天黑下来之后不久,陈深就在一阵寒意里醒了过来。
一团本该是棉絮的东西,沉重地压在他身上,几乎让他喘不过气。他艰难地推开一些,又被彻骨的寒气趁机钻进了被窝,本就不多的温度顿时所剩无几。
陈深索性爬了起来。
张启山背对他坐在床边,正埋头鼓捣着手里的什么东西,专心得都没留意到他的动静。
他也已经换了一身看起来颇为厚实暖和的长衫。陈深被那质地吸引,悄悄地把手摸过去,一下伏到了张启山的背上。
张启山被他撞得往前倾了倾,反手一把抓住他,“陈深……”
陈深趴在他肩膀上笑了起来,“嗯?”
张启山回了两次头,都看不到他的脸,只好捉住他,转过身把他往怀里拉,“醒了?”又捏着他的下巴观察他脸色,“感觉怎样?”
陈深只要一低头,就能看见张启山手臂上新缠上的绑带。
——白得那样干净,让他忍不住觉得扎眼。
喉咙里亦堵满了熟悉的腥腻之气,陈深又咽了两下,才抿起嘴角笑起来,“你都不陪我睡,我都冷死了……”
张启山听了,果然在他身上摸了摸,又握住他的手揉了两下,然后伸手去够他枕头边的衣服。
耳朵背后被抖出一阵风,陈深乖乖张开手臂,由着张启山把衣裳往他身上套。一边套,还一边要笑,“好久没穿过这种棉衣了……”
等张启山把他另一只手也塞进去,他也已经不再因为两人的体温差而发颤,只继续笑,“土了吧唧的……”
张启山看了他一眼,认真地说,“这件暖和。”又帮他扣布纽,边补充道,“等离了这里,我再找师傅,给你做好看的。”
陈深当然很乐意,说好啊好啊,抿起一边酒窝,挑眉望着张启山,“你说的啊,可不许骗我。”
张启山替他整着衣服,脸色柔和地说,“我几时骗过你?”
陈深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,只能感叹,“也是,都是我骗你。”
张启山似是对他很无奈,替他整好领子之后,顺道又往他脸上捏了一把。
陈深笑嘻嘻地,“你别气馁嘛。我也让你骗一次,好不好?”
张启山看着他,“骗你什么?”
陈深眼里亮晶晶地闪起来,“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,是不是?”
以往,无论情势怎样,好或者不好,张启山一般都不会选择回避他。此时的他却一反常态,把素来泰然的面色一僵,然后把陈深牢牢地按进了怀里。
陈深便也反抱住张启山,又往他背上拍两下。对他的回答,似催似等。
终于,张启山在他脖颈里吻了一下,语气诚挚地说,“现在不是。但我一定会有办法。”
陈深点点头,说好啊。
张启山又捧住他的脸摸了摸,而后从自己衣领里头抽出来一根红线。
那颗一直像护身符一样挂着的袖扣,被他解了下来,系到了陈深脖子里。
系完,又抵着他额头,轻声保证,“陈深,你要相信我,我带你去我老家,那里会有办法的。”
许是身上还是发冷的关系,陈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往他炙热的呼吸里贴,“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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孤儿院正到开饭的时间,孩子们在几位修女的带领下,正热热闹闹地聚在一块儿吃东西。外面腥风血雨或是翻天覆地,似乎都与孩童的天真世界没多大关系。
陈深在门口远远地看了一会儿正在分吃一碗汤的顽顽跟皮皮,又默默地退出来。
他踩着后院湿滑的地,上了张启山的车。
汽车前方两道光柱雪亮,照着未知的前路方向。
“放心,”张启山缓缓驱动车子,“他们会走安全的路线回长沙的。”
陈深看他一眼,“我哪有不放心?”
张启山笑了笑,伸手往他脖子里摸了一把,陈深说喂喂,你的手很凉,张启山便又笑,说,陈深,你看。
陈深扭过头,往他示意的方向看。
汽车正驶过教堂的正门。
门里头的灯火不算亮,却有不少人站在那里。有些,已经是陈深熟得不能再熟的面孔,也有些是只匆匆打过照面,或是在某些特殊情况下,接触过一两次的。
此时,他们却不约而同地,在朝着他轻轻地挥着手。
“是你让他们来的?”
驶出院门好远之后,陈深才转回来,重新靠回座位里。
他把脸陷进了一片阴影里,张启山便只用左手打方向,而用右手去揽他的肩膀,说,“不是,是你让他们来的。”
这苍茫的夜色里,大雪还在纷纷地往挡风玻璃上落着。
张启山担心陈深的体温,总是时不时要去摸上一摸。
而刚拐上往北边去的道路,他在陈深脸上流连的手指就忽然顿了一顿。
陈深鼻子里像是克制不住似地,忽然抽了一下。
又偏过头,想要避过他。
还是在被他用手掌覆住湿热的眼睛抚了两下之后,才缓缓地靠回了他的肩上。
他闭着眼睛,轻声地对着外面的黑夜说了一句,“谢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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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车站作为出入上海的扼要之地,应该算是此时被盘查得最严的地方之一了。
本来早该出发去南京的列车,也正因为白天城里大乱的缘故,拖到此时仍未出发。
陈深和张启山找的就是这辆车。
来接应他们的是个女人,还是个日本女人。
“明日一早,会有一辆输送军需的列车从浦口出发去天津,”这位日本小姐虽蒙着脸,一双美目之中却透着友好之意,“受逸尘君所托,我将送二位北上。”
在这位来头不小的日本小姐的带领之下,他们顺利地通过了层层盘查,在包厢里坐了下来。
陈深刚要松一口气,不经意间往车窗外看了一眼,却又被车站纷乱人堆里突然出现的两个小身影吓得差点蹦起来。
张启山也看见了,一把按住他,“你坐着,我去接他们。”
陈深看着张启山下车找顽顽跟皮皮,又看着他们再次在人群中消失,等得简直坐立难安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才又等到张启山回来。
“放心,没事。”张启山一见到他焦急的样子,就说,“张副官也在,惠子小姐已经给他们另外找了间车厢了。”
陈深这才松了口气,由着他按到座位上坐下。
火车终是缓缓启动,陈深又沉默了一阵,方说,“太危险了……你不是说不会让他们俩跟着的吗?”
说着,又看了他一眼,“一个我,难道还不够你累赘的吗?”
张启山拉起他的手,捂进手心里,“我已经教育过他们了。”
陈深还是心有余悸,“教育?不都是你教出来的……把皮皮都给教坏了!”
张启山笑道是是是,以后还是得陈先生教。
陈深还想说点什么,目光却忽然越过他,看向了车厢门口。
门上的玻璃里面,一颗小小的脑袋正往里面探望着。
是张顽顽。
他在外头礼貌地敲门,又是在得到张启山点头准许之后,才挨着门进来了。
爬上陈深膝盖之后,还期期艾艾地讨饶,说深深妈妈,你别生气了……边说,边又从鼓囊囊的兜里掏出来一个纸袋,“妈妈你看,我跟皮皮买了栗子给你吃!”
有了栗子吃,陈深的心情显然好转了很多,甚至连脸色都看起来没那么白了。
张启山正想放开他,让他好好抱上一会儿顽顽。
心脏却随掌心猛地一收。
陈深的手指……刚在他手心里颤了下。
似乎……又要开始失去体温了……
tbc.
距离完结应该不远啦,过几天会发个印调~ 不用太担心深深哈 =3=