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启山x陈深
abo
终于写到一开始想写的了!
(五十)
果然赶上这趟车也不代表能万事无虞。
张启山提着又空了的热水壶,在两节车厢相连之处立了一会儿。
行进中的火车摇摇晃晃,他左右摸了摸,身上却已经没有什么能拿来换下一壶热水的东西了……
这时一个巡车的日本兵恰好经过,看见他站在隔门边犹疑的样子,直接便说:
“已经没有热水能给你了,支那人!你们已经拿了很多壶水了!”
张启山深吸了口气,大衣口袋中的五指紧攥着手枪。
忍气吞声向来不是他的作风。如果只是对付几个日本人,拿下这辆车他都有办法。
但是之后呢?
之后他需要带着陈深回到东北,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张家古宅。而在那边驻扎的,是日本军队里最为精良的一支,怕是怎么也不可能让他一个劫持过军列的人自由来去的。
再加上,他们在上海闹出的‘盛举‘也应该已经传到了那边……
他紧紧地握着枪身,把怒气一点一点化进了抠着枪身的手指里。
然后,慢慢把枪掏出了口袋。
“最后一壶,”他握着枪管口,把枪柄交了过去,“用枪换。”
回到陈深那的时候陈深又在哆嗦。每次看他这个样子,张启山都心如刀绞,只想赶紧给他手里捧的空杯子里灌进热水,再把他往怀里搂住。
“冷死了冷死了……”陈深苍白着脸,对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,说,“长这么大,我还没来过这么北边。哎,没想到,我这人这么没用……”
“没有,别怕,”张启山重新搂住他柔声安慰着,又咬破手指往杯子里挤了几滴血,混着热水给他喂下,“等到了东北,我给你弄身貂皮,包管你进了雪山都暖和,嗯?”
陈深哼哼地笑了起来:“是吗?我还从来没穿过,听说是个稀罕物。”
张启山贴着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,说:“哪里就稀罕了,不值几个钱的。”
陈深切地一声,又往他怀里蹭了蹭,说:“有钱了不起吗?”
张启山沿着他的脸一路吻下,又亲到他发凉的耳垂,再到脖颈后方,往那气味越来越淡的位置用力蹭了两下,说:“有钱没什么了不起,有你才了不起。”
陈深笑了:“为什么?”
张启山也对他笑笑:“有你,才能替我把钱花了,你说是不是?”
陈深听了很开心,嘴上却说:“歪理邪说!”
这时的他看起来又有点睁不开眼了,张启山抱紧他,坚持道:“那你一定要替我都花完,好不好?”
陈深微微点了点头,声若蚊蝇:“好……”
越是替他捂着身体,张启山心情就沉重。
陈深身体里的毒性发作得确实越来越频繁了。刚喝完血,他可能还会清醒那么一会儿,但很快又会抵不住,重新陷入昏迷。
辗转到站之后,张启山只能把手上最后一件东西——他的扳指换了,然后找了辆车,马不停蹄地带着陈深继续往老家赶。
离开有军队驻守的城市之后,一路上的村庄倒是都意外地很平和。大雪封山的季节,几乎连个活物都看不到。
他们家的古宅难寻在位置偏僻,到了山林里,雪积得没过膝盖,最深之处恐怕有七八尺厚,连马车也无法行进。张启山只好又弃了车,徒步背着陈深前行。
“你让我自己走一会儿吧。”
陈深伏在他背上醒来,眯着眼看了圈四周的白茫一片,这么提议道。
他哪有这个力气,张启山当然也不可能肯。
过了一会儿,他又恢复了一些精神,趴在张启山的肩上,喃喃地要跟他聊天。
“张启山……”
“嗯?”
“我其实一直都特别羡慕你呢……”
张启山反问:“为什么呢?”
“因为……”陈深用手指贴着他热乎乎的嘴唇摸了摸,“因为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打日本人呢。”
“而我呢,”他颇有些遗憾,“我连枪都不敢开。”
张启山往他手指上吻了下,说:“这有什么?以后我教你开炮。”
陈深一下子就笑了:“开炮?”
“嗯。瞄准了敌人,一炮打掉一排,过不过瘾?”
张启山用手给他比划了两下,陈深笑得浑身抖:“打仗有什么好过瘾的……”
张启山说不啊,“能守住自己的家园,击退进犯的敌军,怎么就不过瘾了?”
陈深拖着长长的调子,说:“嗯——好——佛爷说什么都是对的——”
说着说着,他的手臂里渐渐又不再有力,身体也开始往下滑,张启山知道他又要睡过去,忙把他往上提了提:“陈深?”
“嗯?”
“别睡。”
陈深缓慢地呼吸着,应了一声“嗯……”又说想睡,说睁不开眼睛。
张启山只能不停强调:“陈深,再坚持一下,别睡。我们马上就到了,嗯?”
听了他的话,环在他肩上的手臂里果然又聚起了些力气。
“要不然,”陈深轻声道,“你给我唱个歌吧?”
“唱歌?”张启山笑了笑,“我怎么会唱歌?”
“哦……”陈深立刻失望了,叹了一声气,“那我还是睡觉吧……”
“……”
张启山一步深一步浅,走得小心而稳健,只能答应了他:“行,你不睡,我就给你唱歌,好不好?”
他先唱的一首节奏明快的爱情歌谣,旋律饱含更北边那个国度的风调。
而在他们的头顶上,树枝被雪沉沉压住着,时不时会飘落雪花,旋转着落进他们背后的一排脚印里。陈深眯眼看着这漫天盖地的银白,模模糊糊仿佛就像看到了歌词里唱的——
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
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
…………
“看来,我是那个‘勇敢战斗保卫祖国的战士’,“张启山唱完一段,陈深就开始笑,”而你呢,就是那位‘歌声好像明媚春光的姑娘’了。”
听到他还有力气开玩笑,张启山心里也轻松一些,便也笑:“那我还会唱——‘河边红莓花儿是已经凋谢了,少女的思恋一点儿没减少’。我是不是又是思恋少年的少女了?”
陈深像听到了什么特别的恭维:“嗯,没错,那个少年呢就是我了……”
他精神不错,往张启山肩上攀住,笑了一会儿,又喃喃地喊着:“张启山……”
“嗯?”
“你猜我看到什么了?”
“看到什么?”
他轻轻地应,陈深亦轻轻地问:“我们是不是到外白渡桥了?”
“什么?”
张启山一愣,还没转过弯来,就听到陈深絮絮叨叨地继续说:
“苏州河对面又有人在放烟花了……你看,升得那么高,还有两种颜色……”
“我想起来了,我第一次遇见你那个晚上……在去米高梅之前,在桥上也看到烟花了……”
“那么灿烂,就像梦一样……”
“张启山?”
陈深见他不吭声,就叫他名字。
张启山连忙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张启山……”陈深又喊了他一遍,手指搭上他的脸,轻轻摸了两下。
张启山又应了一声“嗯”,眉头紧皱,胸口憋得发疼。
陈深边摸着他边问:“你是真的吗?”
张启山埋头加快脚步,压抑着情绪:“说什么傻话。”
陈深倒不觉得自己行为傻,仍然摸着他的鼻梁、眉骨,甚至他额前那道淡淡的疤痕,像是有什么目的一样。
他的气息又很弱,张启山猛吸鼻子也抓不到熟悉的那股淡香,只被雪地里的寒气灌得肺部发疼。比他手臂上腿上任何伤口都要疼。
“那你……想好了吗?”陈深又问。
“想什么?”
“好听的话呀……”
“你不是答应过我,要想好了再说给我听吗?”
“你现在就说给我听,好不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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