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尘远】天机不可泄露 04（完）
去年七夕的文，今年的七夕都要到了……我有罪！我填坑了！
04.
上仙果真是不简单。
林间少女抚弄着及腰长发，不住拿眼瞧他，这样重的瘴气，都奈何不了你。
宁致远冷冷回道，安逸尘只不过是个凡人，你想对他做什么？
惠子一听便笑，自然是用来引你现身啊，上仙。
迷蒙的雾阵愈发浓重，观安逸尘脸色，已是白如纸糊，鼻息也很微弱。
宁致远虽然活了上千年，真正到凡间走动也不过才几趟，哪有什么跟妖怪打交道的经验。
只能强捺住心中恐慌，瞪着女妖怪道，要怎样才能让我带走他？
惠子掩面一笑，上仙真是个痛快人，那小女子就直说了。
她的要求很简单，至少对宁致远来讲，并不是一件难办的事。
宁致远在树桩前站直了身体，调息片刻，又把手心轻轻按到了心口的位置。
再闭上眼，缓慢地深呼吸，就像仙术课上学过的那样，一点一点把五指收拢。
静谧的林子里面没有一丝的风，待他再睁眼，只见流光溢彩自指缝中倾斜而出，把一片树林照得通亮。那树林里的雾瘴仿佛也是怕这样的光，顷刻间消散了大半。
宁致远轻轻摊开手掌，盯着掌心那团小小的光。
你要一半，是不是？
惠子点头，未曾想取上仙性命。
宁致远与她对视一眼，左手两指并了，聚气向光球劈下。
小小仙元应声而裂，一时迸发出无数道金光，他稍微皱了下眉，两指再一拧，把那一半仙元往惠子的方向抛去。
给你了，以后别再来找安逸尘了！
说罢，便着急低头去看树桩上躺着的人。
没了毒气侵体，安逸尘脸上似是恢复了些血色，但仍然紧闭着双目，昏迷不醒。
正待质问，林子里没来由地，刮起来又一阵妖风。
树叶卷着沙尘，飞沙走石，从林中过来一道黑色的身影，停在惠子面前。
惠子低头行了个礼，父亲。
得手了？
是的，父亲。
来人接过惠子手中那一半仙元，贪婪地盯着琢磨片刻，忽然仰天大笑起来。
这数百年的仙家修为吞下去，必定是功力大进，到时候方圆百里内盘山踞林的各路小妖，谁不俯首称臣？妖界之王，不过囊中之物尔。
喂！老妖怪！你们快让安逸尘醒过来啊！
宁致远指着他的鼻子，他对说话不算数的人向来不齿。
老妖怪吞完半颗仙元，方看了他一眼，再斜睨安逸尘，忽然露了个诡异的笑。
他不会再醒过来了，他说。
什么？宁致远跳起来。
父亲，这和我们之前说的不一样吧？惠子也在他背后惊叫，您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。
黑袍老妖冷笑两声，傻孩子，区区凡人，怎能抵挡山中瘴雾……
不可能！
宁致远不信，两步闪到妖怪面前，提住他的领口。
今天你要是不把他毫发无损地还我，我绝对饶不了你！
黑袍老妖点点头，办法倒也不是没有。
什么办法？
把你剩下的那半，黑袍老妖指指他胸口，给他续命。
保管他活蹦乱跳，长命百岁。
宁致远在安逸尘身边坐了下来。
安逸尘的手心里没有一点温度，和之前给变成小草的他耐心地修剪叶子时、还有给变成猫咪的他洗热水澡时完全不一样。
他不喜欢这个闭眼躺着、不跟他聊天、也不对他微笑的安逸尘。
他喜欢那个坐在医馆里微笑着为人诊脉的安逸尘，更喜欢那个对盆栽小动物都无微不至悉心照料的安逸尘。
当然，最喜欢的还是那个站在河道边静静陪着他放花灯的安逸尘。
那天他让安逸尘转过身去，不许看他在花灯上写谁的名字。
可是花灯透墨，他把灯盏搁在安逸尘背上写的，三个墨字尤为明显，就这么留在了安逸尘的背后。
只可惜也是因为他傻，让两人双双在河道里游了一回。
安逸尘问他的问题，答案便随着墨迹消失在了那刺骨的河水中。
就连花灯到底有没有成功漂到河道口，也是无从得知了。
算了，宁致远在心中叹了口气。
本仙君的姻缘如何，又有什么重要的呢？
什么也比不过安逸尘现在能睁开眼，笑着喊他一声致远来得好。
他催动真气，再度将仙元从体内取出。
璀璨的光芒落在安逸尘苍白的脸上，显得神圣，而富有生机。
宁致远笑了笑，把手指按到安逸尘前额。
这回是真的再见啦，我的心上人。
他的元神像是受到了感召，随着他翻动手掌的动作，渐渐浮到半空。
他默默地祈求，希望那团光能再快一点没入安逸尘的胸口。
那样的话，也许他还能支撑到安逸尘醒过来，哪怕只是看他一眼。
只是这失了仙元，虚弱似乎来得比他想象得要快得多……
眼前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黑，直至双膝彻底发软，栽到了树桩上头。
而把他整颗心都系在上头的那半团幽幽莹光，距离能救醒安逸尘，依然还余着近半条手臂的距离。
快点……能不能快一点……
好让他……
安心闭眼。
天草灵君从来都是个过得挺没心没肺的快活神仙。
他困就睡，饿就吃，高兴就笑，不开心就发个小脾气，再不济就哭个鼻子。
总之在没偷看到自己的红线之前，几乎从未因为什么人什么事，纠结过超过一天。
他趴在跟半个自己差不多大的老树桩上，微微笑了起来。
这个时候，他才可以不顾一切地，把全部的力气都用来勾住安逸尘的手。
恍惚之中，仿佛听到谁在头顶，一声声叫他，才让他没有立刻昏昏睡去。
呵！这时背后再传来一声冷笑，他也没气力去想是什么意思了。
不要！
胸口腥热翻涌，随着这最后的哀求从口中脱出。
视线逐渐模糊，直到看不清楚，看不清安逸尘衣衫上的花纹，看不清图谋不轨的老妖怪近身的动作，也看不清从天而降的一杆亮银枪……
天草灵君是在大名鼎鼎的天牢里醒过来的。
他先看到的是黑漆漆的石壁，接着是好朋友白虎星君担忧的脸。
你终于醒了！可吓死我了！白虎在他的石床边捶胸顿足。
安逸尘……虎子，安逸尘呢？
什么安逸尘！白虎气呼呼地瞪圆眼睛，你差点把命都丢了，还想着安逸尘呢！
宁致远眨眨眼睛，摸摸胸口，哦！是啊，我怎么没事？我不是把仙元给安逸尘了吗？他还好吗？
我不知道！白虎倒豆子似地数落起他来，你这回祸闯得也太大了，竟然把仙元送给妖怪！要不是我那大侄子二郎神飞的快，给你把元神抢回来了，你就魂飞魄散了你懂不懂啊！
白虎使劲摇晃他，摇得天草头晕目眩。
……那安逸尘呢？
都什么时候了还安逸尘！
白虎语气凶，却有些磕巴，我、我大表姐罚你在天牢关禁闭，你安心在这待着吧！
天草闭着眼睛也知道他在撒谎，你告诉我吧，虎子，安逸尘他究竟怎么样了？
白虎眼神闪躲。
天草握住他的手，我是一定要找到他的，你告诉我，他在哪？
白虎咽了咽口水，深吸了一口气。
地府，枉死城。
地府和他们天庭差不多，有着自己的一套秩序。但尽管有朱砂笔判功过，生死簿定生死，不免还是会有阳寿未尽却意外死亡之人。这些人徘徊在忘川河畔的枉死城中，生活一如阳世，却迟迟无法进入轮回、再度投胎转世。
非为自愿而死，又收不到阳世间亲人的供养，这枉死城中聚集的冤屈，绝不亚于徘徊阳间的孤魂野鬼。
白虎胆寒地望着好友依然苍白的脸，小草啊小草，你真的真的要去那种地方找安逸尘啊？
当然了！天草拍了拍自己的袍子，站起来。
还有，叫我宁致远！
奈何桥头，一长条的队伍浩浩荡荡，一直排到三生路口。
判官大大今天也是忙得焦头烂额。
一看到灵君气势汹汹地向他冲来，顿时纸糊的白脸上两个黑眼圈又加重了。
判判，咱们是不是好兄弟？
上回在阳世遇到时还冷冰冰地不搭理他的天草上仙，今天居然搭着他的肩膀套起了近乎。
判官抹着还满是香火味的汗，上仙找下官何事？
上仙抢过他的朱砂笔，戳了戳他怀里的小本本，你替我找一个人。
安逸尘？
满脸缺觉的判官再度摇头道，确实查无此人。
没有他的名字？宁致远不信，姻缘簿上都有，生死簿怎么会没？
你这上面不是记着所有人的阳寿吗？你再查查。
判官只得把生死簿来来回回又翻了两遍。
还是摇头。
宁致远不干了，那不如这样，你直接陪我去枉死城里找他。
枉死城里没有桃花，只有大片大片的彼岸花。
城中孤魂虽不如牛头马面架回来的那些大恶之人那样凶煞，一副凄哀灰败的情绪，也足够让热爱阳界的宁致远浑身难受了。
判官随他的脚步走，不时又被这位那位拦下，哀声恳求说大人我想出去，我想出去。
判官只能摇头叹气，生死自有天定，阳寿未满是无法送你入轮回的。
往热闹的地方走，才稍微听到些欢声笑语。
宁致远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何方，总之就是找，不找到人决不罢休。
今天是什么日子了？怎么这么多人？哦不，鬼魂？
判官说，七月七。
难怪……宁致远望着河道上漂着的一片白色花灯，感叹道，原来枉死城也过七夕节吗？
判官笑笑，谁没有情？
每个卖花灯的小摊上，都叠着跟他一个神仙这么高的花灯，来往情侣或单身野鬼络绎不绝，喜笑颜开地过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小日子。
真好，宁致远不仅有些羡慕，他们怎么就永远不用愁花灯会卖光。
也有大胆在佳节的赏灯人群里互相搭话的。
几个也不知道哪个朝代留下来的女鬼聚在一起，咯咯笑个不停。
安大夫，怎么一个人？
哟，还买了盏灯，这是要写谁的名字哪？
准是天天去他医馆那个，惠子小姐的。
宁致远心跳忽然快起来。
被她们围在中间的人，他看不到脸。
但那个声音，熟悉得不得了。
不是的，你们别误会了。
那人温和地说，在下早已意属他人。
宁、致、远？
有调皮的小鬼夺走了他手里的灯，大声念出来上面的名字。
他似乎有些着急，难得皱起了眉头，想把花灯拿回去。
宁致远拨开一众女鬼，奋力挤了过去，比他更先一步，一把抢走了那盏灯。
安逸尘看到是他，愣了愣。
致远？
只不过是这样一声简单的呼喊，就能让他朝思暮想，让他魂牵梦绕。
这就是……红线吗？
真正等到了，又让他鼻子发酸，让他眼眶发热。
不由得三两步跑上前去，勾住安逸尘脖子抱了。
干嘛把我的名字写在白色的花灯上啊！真不吉利！
对不起，致远。
致远，你总是来去匆匆，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，但我……
安逸尘！
嗯？
安逸尘，我们回桃花镇去放花灯，好不好？
嗯。
我们要看着花灯一直游到河道口，好不好？
好。
（完）
判官大人：咳咳咳，白无常这个摸鱼鬼，叫他更新姓名也不好好搞，我这写的怎么还是文世倾。
天草灵君：少废话，赶紧给我在他的阳寿后面多添几个零。
判官大人：呃……这个下官就不好办了……大人您这位情缘，多添了阳寿会阻碍他……
天草灵君：他什么？？？
判官大人：大善之人，本该直接飞升，只是……
天草灵君：只是什么？
判官大人：只是地府与天庭在沟通上似乎出现了一些差池。
天草灵君：为什么会出错？我要跟阎王老儿投诉你！
判官大人：下官也不知，也不知啊！地府这里没查出什么，只怕是……
天草灵君：是什么啊！你倒是快说啊！
判官大人：只怕是因为……上面泄露了天机。
天草灵君：……
天草灵君：好了没你事了。
天草灵君：安逸尘，我们回家了。
安逸尘：？？？
